赌书泼茶

元白 艾香

是端午写了没发的存稿

全文1600+,一发完

是刀子慎入


“啪!”

沉重的声响里浸透了不屑与厌恶,两封诏书丢在他面前,血红的字样扭着向他传递遭贬的事实,他颠抖着弯腰去捡地上的圣旨,脑海当中一片空白。

怎么会遭贬呢?他无力地想,明明他都那么努力了,难道他身为谏官,不应该上书为民陈事,检举贪腐吗?还有微之,更是冤枉,入住一次驿房竟也会惹事生非。分明他们都是为国效力……

“越职言事……”

“母亲跳井而死,尚有心赏花……”

“勾搭宦官……”

“负心之人……”

“薄情寡义……”

千古以来的骂声不绝,有指责他的,也有刺向微之的。他拎着贬谪诏书无依无靠的站在天地茫茫中,往来身边的人大多没有面孔,向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莫须有的过错。

谎言重复了上千次,最后变成了真理。

 

“乐天?乐天!”

少年的声音远远响起,白居易怔愣间,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拢在了他的额头上,遮住了他的视线,“怎么又被魇住了?幸好没发热。”

那大抵是白居易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声音。他猛地抬起头,正对上那人含笑的双眼。

元稹俊秀风流的眉目比记忆中多了一分锋利,肤色也似乎苍白了许多,神态却丝毫未变,一如当年。

“微…微之?”白居易下意识抓住了元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,元稹僵了一僵,却也没动,就这样让他抓着,“当然是我,不然还有谁?”

“可……”白居易张了张嘴,还是没问出口,元稹仿若没听见般,笑着摇头,“还是说乐天长到这么大,反而跟孩童一样被魇住了?也罢,今儿是端阳,邪崇是多些,大抵是见乐天生得俊俏,忍不住缠上了。”

白居易抿了抿唇,也强笑着打趣,“照这么说,微之更是要被缠得紧?”

元稹挑了挑眉,“那我可当乐天在夸我了。”

他将手从白居易手中抽出来,起身走到书桌前寻着什么。白居易四下顾视,确是自己日常起居之所,而他本人也好好地躺在床上,上半身半靠着床沿,不似做梦。

还未有头绪,元稹已经走来,手上捧了个物件,蹲在床边认真系在床杆上,“乐天可也疏忽了,怎的连艾叶也不挂了?难道是忙着作诗,又有了什么好句子写出来了?”

白居易一言不发,只沉默侧头望着元稹上下翻飞的修长十指,眼眶微微发酸。

“邪崇退散,福寿康安。”元稹终于系好了那物件,低声念叨了一句。白居易督了一眼,原是个小巧玲珑的香袋,针线织工都精致得很,只是上面的纹样有些奇怪,颜色也偏暗,与他见过的香袋大不相同,不知元稹从何处寻来的。

艾叶的清香浅淡,不知不觉间盈了满鼻,也令白居易安下心来。

他何必去追究身处何方,身在何时。

 

“乐天既然醒了,那就起来漱洗吧。”元稹突然出声,“若是乐天不介意……我早就说过要为乐天理发,却一直没有机会。不如,就现在吧?”

 

白居易心中自是波浪滔天,尽管元稹说的委婉,他又何尝不知道话中深意。

结发为夫妻,思爱两不疑。

 

他当然不能说他们之间不存在这样的感情,正如元稹所暗示的,已是久欲行而未行,然而这样直白提出,确也有些……

 

千帆过尽,逝水东流。

 

“我自是不会拒绝。”白居易道。

 

元稹低笑一声,当真去取了木梳来,轻轻用手捧起白居易的长发,以最轻柔的动作细细梳理,如同对待天下无双的至宝。即使是有打结凌乱的地方,也不厌其烦耐下性子慢慢重复梳理,就怕弄痛了白居易。

 

白居易刚想让他不必如此小心,这人便开始做小动作,动作又轻又快地编了条小辫子披着脑后。白居易对他何等了解,马上有所察觉,“你在做什么?”

 

“哈哈哈。”元稹马上后退几步,“乐天还是那么敏锐。”

 

白居易翻身下床,“元微之!”

 

晨起的霞光从窗中漏了几缕进屋,照在如孩童般打闹着的两人身上,熠熠生辉。

白居易最后也没能给这人一个教训,只能气鼓鼓地坐到桌边对着铜镜解开辫子,“元微之,你究竟多大了?还玩这些花样……”

 

无人应答。

 

白居易的手一顿,立起四下寻找着元稹的身影。然而正如来时的无声,元稹的离开同样无息。屋中明明还留着他的笑声,他的人却已经消失在不知何方了。

白居易头脑一片空白,只能用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立。

 

良久,他才坐下,苦笑着摇头,“真是的……本来就是梦吧?在期待着什么呢……”

 

他闭眼,又睁眼。

 

天色还未亮,白居易勉力支撑起身体下床,窗户里倒映的人影消瘦苍老,一头长发也早已干枯花白。

都是一场梦。

是他,太想微之了吧?

 

床头挂着的艾草香袋,在他背后无风自动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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